温和作用(马民)

烂头烂尾 厚着脸皮发了
双向暗恋



李马克自己也想不通,他怎么会喜欢上罗渽民呢?明明他们初中同班三年,座位间只隔了两个人的距离。在高中分班两年后的今天,课间各班前后门大开,学生们进进出出,他的视线穿过教室前门,再穿过走廊斜对面那间教室的后门,落在罗渽民身上。

他发觉自己喜欢上了罗渽民。

罗渽民很瘦,穿校服外套时比起敞怀更偏爱拉上拉链。天生一张爱笑的面孔,不笑时嘴角也微微上扬,但他从来不对自己笑。仔细想来,初中三年他根本是在躲着自己。

被喜欢的人讨厌,真的是件非常痛苦的事。他的课间都用来远远盯着罗渽民好看的侧脸发呆,心里嘀嘀咕咕念叨,是不是爱神捣鬼,他们一个被射中单相思的金箭,另一个被射中了抵触的铅箭。



最近赶上雨季,一路上傍晚低温的风吹得他有些发抖,手指僵硬,三次才把家门钥匙插进锁孔。玄关澄黄的灯开着,映得木地板都漂亮的散着暖意,他想到去年同样的一个雨夜李马克笨拙地蹲下抱起受伤流浪猫,珍宝一样裹在怀中,气喘吁吁跑了两条街送去宠物医院。他抑制不住笑起来,这太傻了,傻子看到地板都能想起李马克。

“渽民,今天也这么晚回来?”妈妈在厨房唤他。

“数学老师每天放学都有答疑,”他换了鞋走进厨房,“不是和您说过了嘛……晚饭吃什么?”

一阵沉默,他疑惑地抬头又楞住了,妈妈红着眼睛望向他,“难得下早班我想去学校接你,我都看到了…”

他心里咯噔一下。

“你跟着那个男孩,是不是?”她像是苦苦哀求希望得到否定的回答。

可罗渽民没法在这件事上撒谎,高中分班后他开始了跟踪李马克。他通常隔着将近半条街那么远的距离,只能看到李马克一个小小的背影,随时都会消失不见。这根本不能算是跟踪,只因为他喜欢他。

他的喜欢可能要死了。

妈妈颤抖着拉住他的手,“渽民呐,你告诉妈妈,是不是他威胁你这样做的?他欺负你了,是吗?”

眼眶瞬间被泪水充盈,他死撑着不眨眼不让委屈流出来,“…您不是已经明白了吗。”

她捂住脸抽泣,哽咽艰难地从指缝中挤出,“你们罗家人都一个样……渽民,求求你,算妈妈求你了。”

“对不起。”



罗渽民生物及其差劲,午休又被老师叫去年级办公室教育一顿。李马克没在座位上看到他,心不在焉地在楼道来回溜达,和走出办公室的罗渽民打了个照面。

他紧张到大脑缺氧,未经思索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,“罗渽民…”对方转过身来盯着他,抿唇,一言不发。

就像初中同班的三年,罗渽民和其他人说笑,唯独将李马克隔离得远远的。很可疑,这正说明他是特殊的存在。他不会像对待旁人那样敷衍的待他,讨厌也好喜欢也好,他是最特别的。他顶愿意罗渽民这样对他。

荒唐,他不合时宜的用力喜欢上他,期待发展为普通朋友关系总不过分吧?
“要补课吗?”

他看到罗渽民的喉结明显上下动了动,摆摆手赶紧解释,“这不是,下月有生物考试,你不愿意就…”

“好。”对方迫切似的答应了,很快垂下头盯着李马克的脚上的鞋,李马克懊恼着不自在地并拢脚。

他的球鞋太脏了!上次打球踩了一脚的泥,周末一定刷鞋!

这样僵持好几秒钟,罗渽民利落地转身,“虽然有些晚了……谢谢你。”



午休补课从第二天便正式开始了,一见面罗渽民便说,“我想去个清静点的地方。”

李马克哼哧哼哧扛着一包的教辅书跟在他后面,逗笑了他,“不用拿了,又不是真的要补习……我下学期就要转学了。”

顶楼天台,门是锁死的,旁边一扇通风的窗户却还能开。他们像两个逃离学校叛逆的少年,钻进窗口偷入天台。罗渽民随手把大开本练习册撕成两半,“给,坐吧。”

高处景致很好,就是有些冷。他俩裹紧了校服外套面面相觑,李马克一咬牙把外套脱掉只剩小短袖,还不忘装酷,“有点冷,你穿上吧。”

罗渽民没有接,问道,“你知道豪猪取暖的故事吗?”
他撑起身子揽住李马克,头靠在他的左肩,凑到耳边,说话声音很轻,就像蒲公英的毛儿吹到耳朵尖儿上,“就是这样啦。”

他们静悄悄的什么都不说,除了风声只能听到对方的心跳。李马克在心底默念二十遍“喜欢你”,希望他能听到自己急切的心声。

这是不是说明罗渽民并不讨厌他的?他大概特别怕冷,冷天气帮了个大忙,李马克觉得自己是个冒热气的小火人,用体温取暖,也太令人害羞了吧!

不过他不明白,为什么是豪猪取暖?豪猪身上都是刺,取暖扎得很疼。


李马克买来一盆小小的仙人掌,养在天台上。

“为什么是仙人掌?我可以和你一起养吗?”罗渽民伸手摸摸它还有些软的嫩刺。

“是我们的仙人掌。”他才不会说这是想要送给罗渽民的礼物。
“因为…仙人掌有刺……”豪猪不是也有刺,幼稚但是,豪猪取暖从罗渽民嘴里说出可太浪漫了!



-嗯…放学有什么打算?

-我得准时到家。

-啊!那么我们一起走吧,刚好顺路。

-不能被我妈发现……你怎么知道顺路?

-绝对顺!

除了例行的中午天台“约会”,他们短信联系频繁起来,甚至变成了每天一起放学的关系。其实他们住在反方向,李马克谎报家庭住址装作和罗渽民顺路,罗渽民也不拆穿他。他不再远远望着那一个背影,此时他就站在身边,两人胳膊挨着胳膊,下一秒牵手的距离。

赶上下小雨,两个固执的人淋雨牵手走回家。过了这条马路他该和李马克分开,只送到小区门口,再往里怕被妈妈发现。天色渐暗,雨丝和路灯的光从高处洒下来,空气弥漫着种颗粒质感,平滑且极缓地向下渡,在他的脸上拢一层淡黄色光辉。轻柔的近在咫尺,可呼吸的瞬间便会被吹向远方。

罗渽民看着他的侧脸移不开眼,他在心底警告自己立刻转头,但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定住不动。爱意就要不受控制疯狂涌上来,他必须快点,再快点,停止这件可怖的事,在发现自己舍不得之前。

如果时间可以永远定格,此刻生命长河中貌似最不起眼的瞬间,他选择缱绻一辈子。

可是李马克分明是想他更痛,他破坏掉这段时光的静溺,红着脸地迎上罗渽民注视的目光。“我好像有些喜欢你,很喜欢。”害羞得吞口水。

他眼中有微弱的火苗,慢燎小火闪着淡淡的光,绝不会太热烈,但等罗渽民回过神来,他已经被融化了。信号灯显示绿色,他急躁地想逃,又舍不得松开牵着的手,拉住李马克跑过柏油马路,一整个私奔的架势。

他喘息着回答,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,“我也是。”
车水马龙全部虚化,他眼中有了李马克便是全世界,“我也有点喜欢你。”

他的手掌软软的,少年独有的温暖可靠,热度从罗渽民的手心漫延到全身,真是忍无可忍。他心一横,“都淋湿了,要去我家坐会吗?”

玄关熟悉的暖橘色的灯,映得一切事物蒙上薄薄一层暧昧的颜色,暧昧到让人心慌。他从柜子里翻出拖鞋给李马克,“我妈出差了,感冒可是不好,你要不要洗个澡?”

趁着他洗澡的空档,罗渽民瞧这他们脱在门口的情侣鞋。某时兴运动品牌的基本款,巧的是他俩鞋码数也一样,这一场雨让李马克刚洗不久球鞋恢复脏的原样。他偷偷把两双鞋的左脚调换,认真摆齐放好,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。

男生洗澡很快,李马克简单冲了冲套上衣服走出来。罗渽民嗔他一眼,“怎么又穿上湿校服?”

家的意味不寻常,亲切温馨给人难舍难分的错觉。李马克还傻乎乎地站在浴室门口,罗渽民走过去牵住愣神的他,往卧室走,“先穿我的衣服将就吧。”

这回换做李马克心猿意马,尤其是身上衣服还柔软地散发着罗渽民的气息,浴室哗啦流水传入他的耳朵,听得他脸红。倒在床上垫着被子滚了好几圈,他不会是在做梦吧?

罗渽民从浴室出来发梢还往下滴水,浅色睡衣肩部打湿一大块。水汽腾腾飞升,潮湿空气,成千上万的微小水珠依附在镜面,透明模糊的浪漫。因此他断定罗渽民此刻也是水灵灵的,雾做成的人儿,小细胳膊上使劲一掐能掐出水来,汪汪大眼睛带着笑意瞅他。上扬的嘴角,嘴唇尝起来是否像桃味,浅粉色系甘甜的水果。

李马克紧张地攥紧了衣角,慢慢凑近他,脑袋晕乎乎的。

他靠住墙壁颤抖着闭上双眼,不安分的睫毛挠在人心尖上。

接吻的完美气氛,李马克甚至学着偶像剧伸手抬起罗渽民的下巴,深情地偏头一毫米一毫米接近,两人炽热的呼吸缠在一起。

不合时宜传来开门声,罗渽民一把推开他,痛苦地咬紧牙根。

他妈妈出差竟然提前回来了。



昨晚未遂的那个吻让李马克害羞又尴尬,罗渽民坐在身旁,微风吹过发丝轻抚他的脸,李马克斟酌着开口,“……抱歉,昨天随便去你家惹得阿姨不高兴。”
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

“呃…我走后发生了什么?你怎么样?被训了?”

罗渽民叹一口气,“手机被没收,今后放学也不能一起了……我想我需要温和作用。”

“你生物还真是不好,那叫光合作用。”

他丢下手中的汽水,底部残留的液体随着易拉罐滚动断续滴在地上,留下蜿蜒含糊的一道痕迹。他倾身向前,比较用力地拥抱李马克,校服上洗衣粉洗不尽昨晚潮湿暧昧的气息,此时此刻李马克觉得浑身上下出了一层薄汗,奇异烘烤让人紧张到蜷缩脚趾。

他的头靠着他的,看不到罗渽民的表情,只知道那人慢慢朝内扭头,嘴唇擦过他的耳朵,微微细热的火星一般,灼得李马克一激灵。

不了解状况强忍害羞,谁知罗渽民直径奔向他的脸颊,盖章似的用嘴唇认真点了一下,李马克被亲吻的那片皮肤惊叫着感受到他唇边细小的绒毛,烫得像是要烧起来。

完了,他的吻火热地烙下一记,全世界都会知道他被罗渽民给亲了。

罗渽民轻咳一声推开他,满脸云淡风轻,耳根却可疑的红了。
“温和作用,懂了吗?这不是生物学,是恋爱学。”



李马克认为他是个多变的人。初中明明故意疏远自己,现在又说喜欢。像上一秒他还沉浸在那一吻火烧火燎的热度中,接下来却说要离开了。

“原定于高三转学的,时间提前了,我最近就要走。”

喜悦短暂得如同晴空烟火,瞬息寂灭后他的心也碎了,爱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。

“可是为什么?”他想不通,就因为罗渽民带同学回家没向出差的妈妈报备?

罗渽民抬头看一朵云缓缓移动,“唔…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……”



最近是非常神奇的时间概念,多则两个月,少则半天。离别来得比他想象中快得多。

第二天的体育课上,他远远望见罗渽民拼命跑来,“跟我走。”

罗渽民牵着他的手跑到器械室,杂物堆积特有的尘腥味,一股霉气能酸到人心里,李马克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面。

他一直是个爱哭的人,少年真正领会了心痛的感觉泪水更是止不住。爱情电影可不是这样演的,离别时主人公不会哭得像他这样惨,相传命中注定的人终将再次相遇。

他们也终于感受到生活的残酷,这样的传说只存在于虚构故事中。即将高三,未来还剩那么长那么久,他不许是他的命中注定。他们是两个骄傲的人,强大的自尊心和胜负欲,碰撞中这场爱情竞技赛不分输赢,它没有顽强到可以与这世界抗衡。

在积极活跃下小心翼翼隐藏着两颗害怕受伤的心。

李马克最后一次鼓起勇气,虔诚地吻上爱人的唇。姑且称为爱人,少年的初恋总是马虎又局促,滑落的一滴泪或许和对方的融为一体,他们荒唐的爱最后化为无法保存的一滴眼泪。他闭眼忍住泪水大气不敢喘,固执得更像是为解气堵住他的嘴,直到罗渽民鼻息越来越急促,挣扎似的拍拍他的手。

他不得不移开,气喘吁吁的狼狈,对视罗渽民红着的眼。

“这下我们两清了。”告别学生时代,或是告别这一段最纯洁的爱情,最后的初恋。



高考是全国性的激烈竞争,李马克的假期被补习班和作业填充得很满,大概无暇想些杂七杂八的事。罗渽民搬去小镇和姥姥一起住,被禁止使用一切通讯设备,他一次又一次路过电话亭和网吧,口袋里那只手攥紧了又松开。

夏天过去了,他们真的再没联系过。

一次电路检修师傅发现了遗留在天台的生物练习册和可乐罐,于是两扇窗户死死封住,仙人掌被锁在了里面。高三开学大扫除李马克终于有机会拿着钥匙光明正大进入天台,传说中能够在沙漠存活的仙人掌,竟然没能熬过一夏的暴晒。

网上说仙人掌有种假死状态,他们的仙人掌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。




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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